随记

【转载】《遥远的救世主》(电视剧《天道》剧本)五台山论道全面解读(鲸研社 ​ 明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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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剧情是小说第20章的内容(全书共45章)。此时格律诗项目即将启动,丁元英和韩楚风一同到五台山,在一禅寺拜会了住持智玄,并探讨了一些问题。

一、多余的剧情,全书的精华

说这一章多余,是因为丁元英的格律诗项目已经成竹在胸,他完全没有必要来佛门讨一个所谓的“心安理得”,无论从动机上还是结果上说都属于多此一举。

从动机上:既然进入市场就要面对合法竞争,这是每个企业家都应该有的觉悟,丁元英的做法无可厚非。

从结果上:格律诗并不是要取代乐圣公司,它也没这个能力,只不过想争取一个同乐圣合作的契机,从合作中“化点缘”而已,主动权仍掌握在乐圣手中。你听说过化缘把对方化破产的?

为什么要设置这个桥段?作者想在这一章把她想告诉读者话写出来。这就需要找一个角色和丁元英演一场对手戏,且这个对手必须在段位上高于主角丁元英,结果我们看到了——世外高人智玄大师扮演了这个角色。

二、试探

丁元英的方法是“盲选”,他知道世外高人难寻亦难见,于是拿钱开路,五万不行就十万,十万都不行就挑衅,然后智玄大师接招了。

如果对方收了钱呢?直接走人换下一家。书中提到丁元英准备了20万现金,最多可以试四家寺庙。

三、挑衅

丁元英写了一首词,矛头指向佛门,没有一定修为怕是不敢接招的。


悟道休言天命
修行勿取真经
一悲一喜一枯荣
哪个前生注定
袈裟本无清静
红尘不染性空
幽幽古刹千年钟
都是痴人说梦

天命:这里是指“命运”,智玄大师改过后指的是“天道”。

袈裟:佛门

红尘:世俗

这首词上阕的意思是:人不必理会命运的安排,也无须从“真经”里寻找精神寄托,悲、喜、枯、荣都是我自己来决定的。这是典型的强势文化特征。

下阕是批判佛门已经沦为弱势文化的避难所。佛门和世俗没有本质区别(只有一墙之隔),千百年来到佛门净地来寻求寄托的人(把“佛”当做救世主),都是弱势文化的受害者,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强势文化弱势文化就是作者豆豆想要带给读者的理念。

四、明心阁过招

第一轮过招,丁元英谈修行。

智玄大师把信纸和信封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说:“敢问施主什么是真经?修行不取真经又修什么呢?”
丁元英回答道:“大师考问晚辈自在情理之中,晚辈就斗胆妄言了。所谓真经,就是能够达到寂空涅碦的究竟法门,可悟不可修。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不落恶果者有信无证,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

丁元英的意思是,如果把“成佛”当做一个成就那就不是修出来的,是悟出来的,依靠任何可量化的行为都不能达成。

修:求成佛

悟:知性,即“明心见性”

修行以行制性:(妄图)用行为来左右天道

悟道以性施行:(自觉地)按照天道来办事,即顺应天道

觉者由心生律:天道运行的规律被我的心自然接收到,谓之“觉”

修者以律制心:把教条当做金科玉律来改造我的心,谓之“修”

可见丁元英主张“觉悟”,反对“修行”

有信无证:修行者只有两条路可选,信或者不信。即使你选择了信,但“成佛”与否无法证实。修行者住因住果、住念住心,难免轮回之苦。觉悟者不昧因果,洒洒脱脱,反而能够“涅槃”。

智玄大师含笑而问:“不为成佛,那什么是佛教呢?”
丁元英说:“佛乃觉性,非人,人人都有觉性不等于觉性就是人。人相可坏,觉性无生无灭,即觉即显,即障即尘蔽,无障不显,了障涅槃。觉行圆满之佛乃佛教人相之佛,圆满即止,即非无量。若佛有量,即非阿弥陀佛。佛法无量即觉行无量,无圆无不圆,无满无不满,亦无是名究竟圆满。晚辈个人以为,佛教以次第而分,从精深处说是得道天成的道法,道法如来不可思议,即非文化。从浅义处说是导人向善的教义,善恶本有人相、我相、众生相,即是文化。从众生处说是以贪制贪、以幻制幻的善巧,虽不灭败坏下流,却无碍抚慰灵魂的慈悲。”

丁元英认为,“成佛”是个伪命题,佛是众生“觉悟天道”的能力,不是一个“称号”。这个能力人人都具备,看你能否“了障”(透过现象看本质)。

人相之佛:人心中的佛,是“有相”的,也属于一“障”。

觉行无量:无相,就“不可取不可说”,就无所谓圆不圆满,究不究竟。

佛教三个次第,就是寺庙的三种功能:

最高层次是让人觉悟,其次是推广“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的佛教文化,最低层次是给弱势群体提供一个心灵的避难所。

智玄大师说:“以施主之文笔言辞断不是佛门中人,施主参意不拘经文,自悟能达到这种境界已属难能可贵。以贫僧看来,施主已经踩到得道的门槛了,离得道只差一步,进则净土,退则凡尘,只是这一步难如登天。”
丁元英说:“承蒙大师开示,惭愧!惭愧!佛门讲一个‘缘’字,我与佛的缘站到门槛就算缘尽了,不进不出,亦邪亦正。与基督而言我进不得窄门,与佛而言我不可得道。我是几等的货色大师已从那首词里看得明白,装了斯文,露了痞性,满纸一个‘嗔’字。今天来到佛门净地拜见大师,只为讨得一个心安。”

在这一段里,丁元英表明心迹,他不愿“大彻大悟”,只想以一个“明白人”的身份游戏人间。

五、移步茗香阁

这个阶段韩楚风也参与进来了,三人围绕格律诗项目讨论弱势群体“如何得救”的问题。

智玄大师放下茶碗,说:“施主上山并非为了佛理修证,有事不妨道来,贫僧虽老学无成,念句‘阿弥陀佛’却还使得。”
于是,丁元英把“神话”、“扶贫”的来龙去脉以及已经做的和将要做的向智玄大师简要讲了一遍,并且着重解释了主观上的“杀富济贫”和文化属性思考。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市场竞争,也不是简单的扶贫,而是基于一种社会文化认识的自我作为。
智玄大师听完之后沉思了许久,说:“施主已胜算在手,想必也应该计算到得手之后的情形,势必会招致有识之士的一片声讨、责骂。得救之道,岂能是杀富济贫?”
韩楚风随口一问:“那得救之道是什么?”
这一问使智玄大师突然怔住了,顿然明白了丁元英“杀富济贫”的用心和讨个心安的由来,说道:“投石击水,不起浪花也泛涟漪,妙在以扶贫而命题。当有识之士骂你比强盗还坏的时候,责骂者,责即为诊,诊而不医,无异于断为绝症,非仁人志士所为,也背不起这更大的骂名。故而,责必论道。”
丁元英说:“晚辈以为,传统观念的死结就在一个‘靠’字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靠上帝、靠菩萨、靠皇恩……总之靠什么都行,就是别靠自己。这是一个沉积了几千年的文化属性问题,非几次新文化运动就能开悟。晚辈无意评说道法,只在已经缘起的事情里顺水推舟,借英雄好汉的嗓子喊上两声,至少不违天道朝纲。”

格律诗项目包含三个层次的目的:

第一层目的:帮助王庙村脱贫,这是面上的事。

第二层目的:创造一个“神话”,作为兑现给芮小丹的礼物。

第三层目的:引发社会上关于“得救之道”的大讨论,进而从文化层面拯救弱势群体。这才是丁元英的剑之所指。

老和尚的意思是:你给乐圣公司下套这种做法从商业角度来说是损了点儿,但既然是打着“扶贫”的旗号,那么对你的讨伐最终也会围绕“应该怎样扶贫”而展开,大家会指责你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方法不可取,然后就会各抒己见,拿出自己的一套见解来驳斥你。

丁元英回答:这正合我意!贫苦大众们需要这种振聋发聩声音。

智玄大师说:“以施主之参悟,心做心是,何来讨个心安呢?”
丁元英说:“无忏无愧的是佛,晚辈一介凡夫,不过是多识几个字的嘴上功夫,并无证量可言。我知道人会骂我,我以为佛不会骂我,是晚辈以为,并非真不会挨骂。大师缘何为大师?我以为是代佛说话的觉者。”
智玄大师略微思忖了一下,说:“贫僧乃学佛之人,断不可代佛说话,亦非大师。得救之道自古仁人志士各有其说,百家争鸣。贫僧受不起施主一个‘讨’字,仅以修证之理如实观照,故送施主四个字:大爱不爱。”
丁元英双手合十给智玄大师恭敬行了一个佛礼,说道:“谢大师!”
智玄大师说:“弱势得救之道,也有也没有。没有竞争的社会就没有活力,而竞争必然会产生贫富、等级,此乃天道,乃社会进步的必然代价。无弱,强焉在?一个‘强’字,弱已经在其中了。故而,佛度心苦,修的是一颗平常心。”

丁元英不怕人骂,他只想听听一个得道高僧对这件事的见解。

大爱不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师的意思:等级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天道规律的一部分。强弱是相对的,没有弱也就没有强。佛教虽不能将弱者的肉体自丛林中解救出来,但至少可以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心无挂碍。

韩楚风因为先前不了解情况,所以一直没有参与谈话。此时听了智玄大师一番话心生感慨,说道:“佛教主张利和同均,大师坦言等级乃天道与代价,不拘门户之见,令晚辈十分敬佩。晚辈在想,如果强者在公开、合法的情况下都可以做到杀掠,那么在不公开、不合法的条件下,弱势还剩下多大空间?佛度心苦虽慈悲,但人毕竟还有物质的一面。”

这里,韩楚风也入局了,他提出了“如何解救弱势群体的肉身”这一命题,稍微推进一下,就是如何减少贫富差距

智玄大师对韩楚风笑了笑,说:“施主不必拘礼,请讲。”
韩楚风说:“如果主流文化能在弱势群体期望破格获取与强势群体期望更高生命价值的社会需求之间建立一个链接的纽带,或许更有积极意义。强势群体仅仅适用一般的竞争规则是不够的,主流文化应该对强势道德提出更高的要求,构建强势文化体系,赋予强势群体更高的生命价值。当然,这首先是以不平等为先决条件。”
智玄大师说:“利和同均,不平等已在其中。”
韩楚风说:“主流文化,当是推动社会进步、改善社会关系的文化。如果人的行为首先是政治的或宗教的需要,那么这种价值无疑也首先是政治的或宗教的价值。当社会将道德价值全部锁定在政治文化和宗教文化的时候,个人道德就没有价值空间了,既不利于鼓励强势对弱势的关注,也不利于社会整体道德素质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化。”
智玄大师说:“施主的观点与佛教的主张并不矛盾,不同的是施主认为主流文化应该给强者个人一定的道德价值空间。贫僧以为,无论功德记在哪一家的账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将是众生的福报。”
韩楚风说:“只是,等级一直是我们社会文化的禁区,大家所以小心翼翼绕开禁区,是唯恐平等、尊严之类的东西受到伤害。”

韩楚风的看法是:应该从国家和社会的层面来对强势群体提出更高要求,让他们充当拯救弱势群体的主力军(而不是割完韭菜就跑)。当然,相应的国家要对承担这部分责任的强势群体给予精神和政策上的奖励。

关键词:构建强势文化体系

接下来,就是丁元英对于佛教的看法。

喝过一道茶,智玄大师给大家续上一轮开水,对丁元英宽怀一笑,说:“释、道、儒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体系,施主这一刀下去,一个都没幸免哪,哈哈哈……”
丁元英说:“不敢,不敢。释、道、儒均是博大精深的学派,支撑中华民族走过了几千年的文明历程,是伟大的文明。但是,社会在发展,传统文化毕竟是以皇恩浩荡为先决条件的文化,讲的都是皆空、无为、中庸的理,以抑制个性而求生求解。当今社会已经发展到了市场经济的民主与法制,诸家学说也面临一个如实观照而俱进的课题,是传统?还是传承?统则僵死,承则光大。”

丁元英认为,弱势文化的根源在于皇权政治,既得利益集团为了维护统治的稳定,不得不采用抑制个性发展的意识形态,用“四大皆空”、“无为”、“中庸”思想来麻痹大众。但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这些糟粕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

传统:照搬经典文献的条条框框

传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与时俱进

智玄大师说:“施主尚未畅所欲言,不好。海纳百川,施主纵是沧海一滴,我佛也愿汇而融之。今日有缘一叙,自当请施主开诚布公,以利佛理修证。”
丁元英说:“晚辈叹服佛法究竟真理真相的辩证思维,如是不可思议。但是,晚辈以为佛教包括了佛法,而佛法有别于佛教。佛教以佛法证一,进而证究竟,最终是为给心找个不苦的理由,成佛,无量寿,极乐。佛教以假度真的方便法门住福相、住寿相、住果相,是以无执无我为名相的太极我执,致使佛教具有了迷信、宿命、贪执的弱势文化特征,已然障蔽佛法。晚辈以为,如果佛教能依佛法破除自身迷障,不住不拘个人解脱,以佛法的如是不可思议究竟生产力与文明的真理真相,则佛法的佛教即出离宗教的佛教,成为觉悟众生的大乘法度,慧于纲纪泽于民生,是名普度众生。”
智玄大师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丁元英,过了许久黯然感叹道:“得智的得智,化缘的化缘,烧香的烧香,坐禅的坐禅。”
丁元英和了一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丁元英认为,佛教宣扬的“信因果,求福报”等方便法门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这些思想会让人陷入弱势文化的泥沼而无法自拔。佛门更不应该再为弱势群体提供精神上的庇护。佛教应该承担起“普度众生”的重任,让每个人都觉悟,从根本上消灭弱势文化。

老和尚回答:这不可能!只能是随缘接引,各凭各的造化。

智玄大师说:“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丁元英和韩楚风随智玄大师走到书案近前,只见智玄大师在书案上展开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把丁元英的那首词放在旁边,研墨蘸笔,写道——
悟道方知天命
修行务取真经
一生一灭一枯荣
皆有因缘注定
写完之后智玄大师放下笔,说:“此‘天’非彼‘天’,非众生无明之天,亦非众生无明之命,此乃道天,因果不虚,故而改字‘方知’。修行不落恶果虽有信无证,却已无证有觉,已然是进步。能让迷者进步的经即是真经,真经即须务取。悲喜如是本无分别,当来则来,当去则去,皆有因缘注定,随心、随力、随缘。”

这是智玄大师最后一招,化解了丁元英的挑衅。

丁元英——有信无证:只能信,不能证明(成佛)

老和尚——无证有觉:虽不能证,但有感觉(即“良知”)

这首词经过改写意思变为:悟道才能体会天道规律,修行还得一步一个脚印。佛就是“觉者”,你虽然是个凡夫,但只要有所觉悟,相对于过去的你已经“成佛”。“真经”就是帮助你进步的工具,你要善加利用。生、灭、枯、荣对于某个人来说是他个人的轨迹,但也包含在天道规律之中,因果不虚啊!

智玄老和尚的话就是对“致良知”的阐释。在王阳明的时代儒家弟子个个都想做圣人,他自己也想,想做圣人就得学圣人,学尧舜,学孔孟。但是圣人是怎么想的我又如何得知?(“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在某个夜晚他想通了,做圣人不能跟别人比,得跟自己比,我的心通透一分,相比过去就多了一份“良知”,这样日复一日的路,就是“致良知”。

智玄大师信手把原句的“休言”改成了“方知”,把原句的“勿”改成了“务”,把原句的“悲、喜”改成了“生、灭”,把原句的“哪个前生”改成了“皆有因缘”。九个字的改动,理虽同是,而意思、意境、意气却全然不同,即灭嗔怒、我慢,直指究竟。
韩楚风看后赞叹地点点头,说:“精妙!九字之境,无证而证。”
丁元英再度给智玄大师恭敬行了一个佛礼,说:“谢大师开示。”
智玄大师把修改过九字的上阕词送给丁元英,说道:“贫僧与施主的一阕之缘今日圆了上阕,贫僧九字不实之处还望施主修正。下阕贫僧不改了,留半阕缘待续,倘若施主在某年的某一日想改下阕了,如蒙不弃,可带着改过的下阕再来圆续半阕之缘。”
丁元英说:“承蒙大师不弃,一定。”

最后大师劝勉晚辈,等有一天你对佛法和佛教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再来找我品茶论道。丁元英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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